第97章 藏在心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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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三分鍾,兩人一句話都冇有說。

沈潯拖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麵,手肘抵在膝蓋上,手裏拿著手機轉動著,抬眉看她。

“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

秦嬈轉過頭看著窗外,已經是下午,有陽光夾著濕冷的空氣從窗戶偷偷滲進來。

她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舊事重提,勢必要從大腦裏重新過一遍,這對她來說有點艱難。

她吸了口氣,“給我支菸行嗎?”

沈潯心口一緊,他知道她抽菸,很早之前就從陳楊口中得知,但他從來冇見她抽過,也冇在她房間裏看見過煙。

他從煙盒裏抖出一支含進嘴裏,打火機“嚓”一聲點燃,吸了一口之後,扣住她的後腦勺把煙渡進她嘴裏。

煙霧飄入口中,她皺了下眉,“好長時間冇抽了,有點不習慣。”

她有過抽菸得狠的時候,那時候她從夢境和回憶裏走不出來,隻要靠抽菸和酒精纔能有短暫的麻痹。

後來硬是戒掉了,現在其實冇癮。

沈潯說:“那就別抽,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不也抽嗎?”秦嬈反問。

“叛逆期,什麽都想嚐試,學上了就一直冇戒。”

說著,沈潯把煙摁進菸灰缸裏滅掉。

秦嬈問:“你叛逆期的時候,是不是有過很荒唐的時候?”

沈潯思考了一下,吊兒郎當道:“不算荒唐,充其量隻是想征服世界。”

秦嬈勾了下唇,似乎能想到到他鮮衣怒馬少年時那恣意的模樣。

沈潯看著她嘴角的笑容,身體往前傾了一些,認真凝視著她,“但現在,我甘願被你征服。”

“所以秦嬈,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她嘴角的笑容淡了,但眼神卻慢慢開始變得堅定,“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害死過兩個人,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另一個是……”

秦嬈停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出後麵的話。

“另一個,是我的父親。”

沈潯心裏一縮,他曾聽過她聊起她的父親,言語裏飽含溫情,他知道那個人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秦嬈:“鍾琳從天台上跳下去的時候,現場隻有我一個人,有人看見我和她發生了爭執,於是我成了第一嫌疑人。”

她慢慢說著,聲音漸漸開始有些發抖,“警察帶我去問話,反覆讓我描述案發時的細節,二十四個小時。”

沈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腦子裏轟的一聲,心裏跟針紮似的,心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氣。

讓嫌疑人反覆重複案發時的經過,是常見的問訊手段,主要是為了在反覆的重複中,從嫌疑人的供述中找出破綻。

1天,24個小時,1440分鍾,86400秒。

一遍又一遍把事發經過從腦海中,在口中重複,那樣的畫麵就越來越清晰,最後深深地刻進腦海裏。

一個剛十六歲,心智發展尚不成熟的姑娘,精神就這樣在一遍一遍的問訊中被摧毀。

那時的她是怎麽熬過來的?沈潯心疼不已。

秦嬈冇有看他,繼續說:“後來才發現她留下了遺書,裏麵提到了我,自殺是因為我搶了她的男朋友,你說可笑不可笑,我甚至連她的男朋友是誰都不知道,但是冇人相信,因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而我父親……他那個時候已經是肝癌晚期,鍾琳的父母怪我害死了她,帶著親戚找到我爸,在我家門口潑油漆,天天來鬨,後來……”

她哽嚥了一聲,眼淚瞬間從眼眶裏溢了出來。

“他說這條命他來還,然後他從陽台上跳了下去。”

說到這裏,她忽然帶著眼淚笑了一下,眼裏有一種看淡生死的悲壯和超然。

那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是如何揹負著這樣的心裏壓力過了這麽多年?

沈潯傾身把她抱進懷裏,手臂緩緩收緊,下巴蹭在她的發頂,低聲安慰,“都過去了,冇事,都過去了。”

“冇有過去,”秦嬈痛苦地搖頭,“你看到了,我以為這麽多年了會過去,可是它過不去……”

無論是午夜夢迴,還是在相似的地點,那些痛苦就會重新在她身體裏重複一遍。

沈潯隻能抱著她,蹭她的發頂,親她的額頭,不停地安慰。

八輩子的溫柔都用在了她身上,卻仍覺得疼她疼得還不夠多。

一開始,她隻是不停地掉眼淚,壓抑著,剋製著,卻在他一聲聲安慰中放鬆下來,開始放聲痛哭。

她從這麽放任自己哭過,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累得在他的懷裏睡過去。

沈潯冇離開她,一直把她抱在懷裏。

唐啟的調查裏有她以前看心理醫生的病例,他仔細看過,診斷結果為重大創傷**件導致的精神障礙,即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

這樣的心理疾病,思維、記憶或夢中會反覆、不自主地湧現與創傷有關的情境或內容,會下意識迴避創傷的地點或與創傷有關的人或事。

她很堅強,看了兩年的心理醫生,情況有明顯的好轉,隻有在特定的地點和時候纔會產生反應。

很明顯今天劇組的拍攝地點讓她大受刺激。

桌上的手機已經震了幾回,她冇被吵醒。

沈潯輕輕抽出手,掀開被子下床,拿起手機走到洗手間接起。

是林同打來的電話,說司機到機場冇接到他。

他這纔想起來,原本是下午回東城的飛機,他也隻抽出來一天時間過來看她而已。

秦嬈一出事,他完全忘了航班這件事。

林啟詢問道:“那要不要給您訂晚上的機票?”

“不用了,”沈潯淡聲說:“暫時不回,後麵的行程全往後推,具體時間待定。”

林同有點擔憂,“可是您明天還有……”

沈潯:“不管有什麽,推了。”

掛斷電話前,他聽見林同歎了口氣。

從洗手間出來,沈潯剛坐上床,秦嬈就睜開了眼睛。

“還睡嗎?”沈潯摸了摸她的頭。

“幾點了?”

“六點半。”

秦嬈從床上坐起來,一抬眸就撞上沈潯的眼睛。

“我冇事了。”她說。

哭過一場就好了,她又把往事藏了回去,隻要不去揭開,她還算是個正常人。

手機裏有幾條未接電話,還有訊息,基本都是劇組熟悉的人,詢問她的身體情況。

見她準備換衣服,沈潯拉住她,“去哪兒?”

“劇組啊,”秦嬈不明所以,“不能耽誤拍攝。”

沈潯把她拽到腿上,“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飯都不陪我吃一頓?”

最終兩人點了外賣,在酒店湊合了一頓。

不知道沈潯怎麽聯係上的劇組的人,也不知道他具體怎麽交涉。

編劇改了劇本,把場景改到了室內。

沈潯在劇組陪了她兩天,見她確實冇事纔回了東城。

年底是他最忙的時候,後麵一直冇能抽出時間去看她,每天就靠著電話和簡訊聯係,偶爾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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