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9章 苦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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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庭內部百年前的恩怨如何,眾人並冇有多大興趣。大家隻對這數百瓦剌部眾戒心滿滿。張玉出列道:“兩位殿下,末將認為,防人之心不可無。誰又知曉這五百瓦剌人,不是他們大部隊所派出的先遣?”

“縱使他們的先祖與元庭並不對付,但也不排除這百年下來,其後人已經忘卻祖先仇恨的可能性。至少末將在元庭之時,並未聽聞瓦剌部有不臣於北元朝廷的舉措發生。”

“他們派遣五百騎約見殿下,很有可能是納哈出那邊已經對殿下您有了忌憚,故而想要借會晤之事,詐殿下您前往。”

“殿下還需謹慎小心纔是。”

眾人聞言沉默。張玉的意思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大明這邊應該做好瓦剌也參和到此次戰爭的準備。可如若瓦剌當真參和了進來,僅憑這些人又能拖延多久?

“張玉將軍的意思,本王已明白了。”朱肅點點頭。接下來轉向了其他人:“諸位的意思呢?”

“我同意張玉的話。”常茂開口道。他轉頭看向朱肅。

“彆的道理,我也不懂。我就知道離開應天時,太子殿下囑咐我,一定要護好五殿下你的周全。”

“瓦剌人自己帶了五百人,卻要殿下你隻帶十騎去見他們。這不是要殿下你入虎口嗎?這事我老常第一個不同意!”

“常大哥說的不錯。五弟,謹慎為上。”朱棣也開口道。“如今能節製諸軍,靠的還是你身上那個‘代太子巡視諸邊’的欽使名頭。”

“你若有失,我等名不正言不順,則隻剩自潰一途。”朱棣眼中寒芒微閃。“即便是瓦剌大部當真敢來,我大明自會調遣兵將當之。何須你去冒險。”

其他幾人也紛紛表態,都說朱肅不該涉險前去與瓦剌人談判。朱肅卻隻是皺眉不言,並不答話。餘光瞥見張定邊擺弄著手中念珠,眼神卻是不住的打量著自己,於是便開口道:“張居士莫非有什麼話說?何不直言?”

其他人聞言都安靜了下來,仔細傾聽張定邊有什麼高論。隻聽張定邊道:“殿下此前讓武百戶尋找瓦剌部,莫非是想引瓦剌部為後援,襄助大明平滅元庭嗎?”

“……不錯。”朱肅點點頭。“我大明承繼華夏大統,元庭卻仍舊僭稱帝號。所謂天無二日,平滅北元宗廟,是我大明第一等的大事。”

“瓦剌部與北元皇室有宿怨,本王確實是想要援助瓦剌部,在北元內部引起混亂。”

張定邊聞言,點了點頭。他昔日也做過陳漢政權的高層,除卻武力軍略,政治上亦是有所建樹。此時聽朱肅一說,便知道朱肅的這個做法,背後有著多麼深遠的政治意義。

誠如朱肅所言,大明的正統性,是“承繼”過來的。老朱建立大明之時,敬告皇天後土的祭文中明明白白的寫著:“惟我中國人民之君,自宋運告終。帝命真人於沙漠,入中國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孫百有餘年,今運亦終。”

也就是說,大明是承認元朝身為華夏之主的正統地位的。而他朱元璋,是從大元帝國的手中,“承繼”了這片大地的道統。

但如此一來,就有了一個問題:你大明不是自稱是從大元手中,接過了這個天下共主的位置嗎?可為什麼北元皇帝仍在,你大明就自立了一個新皇帝?

彆管北元那個皇帝是不是被趕出了長城,住的是帳篷還是山洞。皇帝畢竟是皇帝,隻要北元的皇帝宗廟還在,你大明“承繼大統”的說法,他就始終站不住腳。

縱使是在洪武年間的現在,在許多平民百姓與一些死讀書的迂腐讀書人眼中,由出身草根的朱元璋所建立的“大明”,其正統性仍然冇有在北麵的北元來的根深蒂固。畢竟你大明立國還不滿六年,而元朝卻已存在了百年之久了。更彆提那些依附元庭的地主豪強、商人異族的存在,甚至還有人仍然認為大明帝國必定是曇花一現,身在沙漠的大元皇帝隻要勵精圖治,仍舊有可能奪回大都,繼而繼續君臨整個華夏。

譬如有一漢人大儒名曰蔡子英,曾在王保保手下任行省參政。此人雖是漢人,卻以大元忠臣自居,一心扶保大元社稷。縱然王保保被徐達打的大敗,隻餘單騎狼狽潰逃,此人亦是不離不棄。

洪武皇帝朱元璋聞其名,遣湯和延請其出山,此人竟然大罵湯和為賊,縱然大怒的湯和以威淩逼,甚至點火要燒死他,他亦做出一副為大元儘忠、寧死不屈的模樣。之後無論老朱如何禮遇,此人皆不為所動,將大明視為賊寇,而將北元朝廷捧為正統。甚至因為思念遠在北疆的“故主”,而嚎啕痛哭不止。

隻要北元朝廷仍在,總會有人如蔡子英這般心向元庭,本該為大明脊梁的人才,也會被北元給“分攤”去不少。而且這些同為漢人的帶路黨,毫無疑問就是大明極大的一處隱患。

隻要扶持瓦剌,能引起北元內亂不說,若是瓦剌能成功背刺了北元朝廷,繼承阿裡不哥“稱汗派”思想的他們,也不會選擇稱帝。

不如說,就是老朱本人,也一定更希望瓦剌部能成功奪取北元政權,這樣,一個稱“大汗”的北元,就相當於主動放棄了華夏正統的地位。而大明的正統性,也將變得毋庸置疑。

扶持瓦剌,雖有一二害處,但對現下而言,卻是有百利的。

“既然五殿下所謀如此深遠。若是因為畏懼區區五百瓦剌騎兵,而導致謀劃破產,那豈不是可惜?”張定邊道。“自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某家倒是覺得,殿下應該要去走這一遭。”

此言一出,眾人儘皆不滿。狄猛色變道:“姓張的,你敢慫恿殿下涉險?”

“若是殿下有三長兩短,你如何擔責?”

“殿下莫聽他言!”曹淵也是對朱肅抱拳道。

“想要我大明助他壯大,又何必要上趕著去!他們若想得我大明襄助,自然該來求我們!哪有殿下您涉險去尋他們的道理!”

諸將群情洶湧,紛紛斥責張定邊口出狂言。甚至有人直斥張定邊並非大明將領,故而居心不軌,要陷朱肅於險境。

張定邊卻是始終默然不言,他的麵上,甚至帶著一縷難明的微笑,一雙眼睛隻灼灼的看向正在閉目沉思的朱肅。

“好了,都彆吵了。”朱肅猛然睜開了眼。召集諸將商議本是因為他自己也對此猶豫不決。但現在他卻是已經想清楚了。

“張居士所言甚是。自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是這一次本王不去消除了瓦剌部的戒心,瓦剌即便是不直北元朝廷久矣。隻怕也會選擇繼續蟄伏,直到我大明攻破元帝所駐紮的和林,他們纔會出來落井下石吧?”

“而我大明如今,若是想做成此事,至少,也要十五年以上的時間。”

“與北元再對峙個十五年,會多死多少的軍卒百姓?多耗費多少的金銀糧秣?又會錯過多少的發展良機?”

“本王涉險一次,為我大明將滅元的時間縮短十五年……”

“這筆買賣,值!”

朱肅拍案而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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