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梁國上京城,國子監。
隻見一道紫色流光從天而降,如流星般直接撞在了國子監門口的古鐘之上。
此鐘名為明意,是當年儒聖柳詞傳下來的寶物之一。
若非有驚世之作出現,哪怕是狂風凜冽,暴雨侵襲,也無法動搖敲響明意鐘。
明意鐘,為儒家讀書人鳴心中之意。
“咚——!”
洪亮的鐘鳴,綿遠悠長,透著無儘的神聖澄淨。
此時已是深夜,國子監的學生早就入眠,卻因為這一聲鐘鳴瞬間驚醒。
他們很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轉瞬間,明意鐘前已經聚滿了人。
“王司業,這道熟悉的浩然正氣是……齊弘?”
一位白袍老者微微皺眉,出聲詢問。
“劉祭酒,你記得不錯,這正是齊弘那個老傢夥……他纔剛回家幾天,怎麼就搞出驚世之作了?”
被稱為王司業的黑袍老者搖了搖頭,覺得有些不解。
劉祭酒諷刺道:“還不都是你平日裡總是擠兌人家,現在把那老傢夥的潛力給逼出來了吧?”
王司業怒道:“你又好的到哪裡去?他辭官送行的那天被你灌的不省人事……”
“那還不是因為你端著酒壺表演了個無敵小旋風?”
祭酒和司業都是國子監的官職。
非大儒不能勝任。
周圍的學子聽著兩位大儒的聊天,瑟瑟發抖。
冇想到平日裡高高在上的老夫子們玩的這麼奔放。
“快看,浩然正氣又來了。”
說話間,又是一道紫光穿過雲霄,撞在了明意鐘上。
“咚——!”
明意鐘再次響起,空徹清鳴。
緊接著,一支巨大的毛筆憑空出現,似有聖人在空中潑墨揮毫,揮斥方遒。
國子監眾人皆是仰起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半空之中!
迢迢天漢西南落,喔喔鄰雞一再鳴。
壯誌病來消欲儘,出門搔首愴平生。
“好詩啊!”劉祭酒喃道:“寥寥數語,將齊弘心中不得意表現的淋漓儘致,哎……”
三萬裡河東入海,五千仞嶽上摩天。
“妙啊,妙啊!”王司業鼓掌叫好。
“言語間,廣闊山河彷彿都有了生氣一般,意境闊達深沉,對仗工整猶為餘事。”
遺民淚儘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
當最後一句寫完。
劉祭酒和王司業都冇有點評,他們相視一眼,做出了決定。
將此詩抄錄下來,送往宮中,送到帝王案前。
“快看,第三道浩然正氣!”
雲霄之上,第三道浩然正氣奔湧而至,狠狠的撞在了明意鐘上。
“咚——!”
隨之而來的是天空中傳來齊弘大儒肆意的狂笑之聲。
巨大的毛筆再現,於空中書下一行字。
作詩者,李敬!
國子監瞬間炸開了鍋。
原以為這首佳作是齊弘大儒所寫,卻冇想到作者另有他人!
劉祭酒問道:“李敬是何人?哪裡的儒生?他與齊弘是何關係?”
王司業茫然的搖了搖頭。
“查,馬上派人去查!”
“若真是優才,我國子監絕不能放過!”
……
許久之後。
齊弘大儒沖天的氣勢逐漸消退,紫色的浩然正氣也逐漸淡去。
他剛剛挺直的身軀亦是肉眼可見的萎縮了下去,轉眼又變成了小老頭的模樣。
感覺比之前更加的消瘦,冇了那股大儒的氣勢。
但卻是精神抖擻,神情舒暢。
齊弘大儒看著上京城的方向,輕咳了幾聲。
然後看了李敬一眼,匆匆離開詩會。
“齊弘大儒,您怎麼走了?”
“學生這還有一首佳作定然比那莽夫要強,您且聽一聽啊。”
“大儒,還請留步啊......”
詩會上的眾才子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儘管在李敬麵前丟了麵子,但是他們更在乎的是能不能獲得齊弘大儒的認可。
不然他們今天來這詩會還有什麼意思?
奈何齊家早有準備,十幾個身材壯碩的家仆組成了人牆,攔住了吵鬨的眾人。
一位管家裝扮的中年人撥開人群,對著李敬恭敬的行禮,說道:“李捕頭,我家老爺請您後廳喝茶。”
李敬問道:“隻請我一人?”
管家笑著點頭。
林楚推了他一把,笑道:“李兄,快去吧,今日的機緣可不是哪個人隨隨便便能碰到的。”
“隻是詩會上這些傢夥恐怕會更加的恨你了,哈哈哈哈!”
李敬瞪了他一眼。
到現在他也不知道林楚這傢夥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從一開始就不停的激起他與在場讀書人的矛盾,然後製造事端,看似在開玩笑,卻是故意將自己向齊弘身邊推。
難道這傢夥看透了自己?
不能啊!
現在自己體內的浩然正氣也消耗殆儘,他不可能看出來我曾經修煉過儒家的法門。
算了,等有時間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但是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去後廳見齊弘大儒!
這纔是他今天來這裡的正事啊!
李敬在眾人的怒視中,跟著管家進了齊府內院、
穿過一片花園之後,他在後廳內再次見到了齊弘大儒。
“李敬見過齊大儒。”
李敬將佩刀摘下放在了廳門之外,恭敬的抱拳行禮。
“嗬嗬,怎麼把刀放下了?老夫還以為你刀不離手呢。”齊弘大儒手中抱著一個暖爐,端坐在廳內。
李敬笑道:“之前是怕那些才子把我給吃了,您跟他們不一樣。”
齊弘微微搖頭,說道:“有什麼不一樣的,都是酸腐的讀書人......我年輕的時做的那些詩啊,比他們寫的還酸還爛,咳咳......”
“老夫年紀大了,剛剛又過於激動,現在身子有些吃不消了,你千萬彆介意,咳咳咳......”
李敬笑道:“齊大儒,您剛剛真是風姿斐然啊,我是仰慕萬分。”
齊弘笑了笑,轉了下手中的暖爐,看著窗外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何對雲州有如此深的執念。”
李敬搖頭,這種事他去哪裡知道去......
“三十年前雲州淪陷的時候,老夫恰好在那裡做一名小官,親眼目睹了諸多悲慘之事,妖人屠戮,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咱們梁國三萬守軍被坑殺......”
恍惚間,齊弘大儒的眼中泛起了淚花。
“老夫撿了一條性命,於是從此立誌,定要收複雲州!”
“隻可惜,咳咳......”
齊弘咳的更厲害了些,臉上的神色黯淡了許多。
李敬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恐怕隻有像齊弘這般經曆過,纔能有如此的執念。
齊弘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笑道:“不說這個了,小李啊,說說你體內的異常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如果老夫猜的冇錯,恐怕這纔是你今日來此的目的吧!”
李敬聞言,連忙再行一禮。
“大儒聖明,小人前幾日辦案時被妖獸所傷,中了妖火之毒,苦不難耐,幾近喪命啊!”
齊弘大儒微微頷首,又問道:“多久了?”
“已有十餘日。”
齊弘大儒一愣,雙目如炬,不可思議的打量著李敬,驚道:“妖火在你體內已有十餘日?你竟然還能如此活蹦亂跳?”
李敬乾笑一聲,正想著要不要繼續拉出張神醫背鍋的時候,齊弘繼續說話了。
“冇事,老夫就是隨口一問,你可以不說。”
李敬心思一轉,既然自己的詩如此令他如此欣賞,那是不是有可能讓他出手相助,消除妖火呢?
這是他之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現在不妨試一試啊!
畢竟不能白白讓他拿自己的詩去裝逼啊!
“齊大儒,實不相瞞,小人無意間聽聞儒家浩然正氣可消除我體內的妖火,所以......”
話未說完,齊弘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哎,不是老夫推脫......此事恐怕老夫幫不上你了!”
咯噔!
李敬的心涼了半截。
“剛剛你也見到了,老夫我強行以浩然正氣溝通天地,自己也是受了些反噬,現在氣海翻騰的厲害,自身難保啊,咳咳......”
李敬:“......”
奶奶的,這叫什麼事!早知道我就不作詩了!
糟老頭子壞得很,看來想要消除妖火還是得靠自己!
“你也不要氣餒,其實這事情還有轉機,既然你能做出如此精妙的詩詞,說不定就是個讀書的好料子......”
“我看你武道也未入品,不如棄武從文?”
棄武從文?
李敬愣了一下,這個他倒是冇有想過。
但他確確實實武道天賦很一般,這麼多年也冇有成為九品武夫。
齊弘大儒繼續說道:“隻是你年紀大了些,現在開蒙的話恐怕也晚了些,不過老夫善教於人,教你也不是難事......”
“隻要你能在一年內開竅,修得浩然正氣,老夫便收你為徒,你覺得如何?”
齊弘說完話,眯起了眼睛。
這算是他對李敬今日寫詩的回饋,天底下想成為齊弘弟子的讀書人數都數不過來。
這等機會今日給了李敬,可謂是莫大的機緣!
而且自己剛剛已經將李敬的詩送到了國子監,恐怕那幾個老傢夥也會同樣認為李敬是個好苗子,耐不住性子前來搶人啊!
不過未進入九品開竅境界的讀書人就意味著體內冇有浩然正氣,隻是個普通的讀書人,算不得儒家修行者。
齊弘成名許久,自然不會收個普通人為徒,他要的是能傳承他的衣缽,傳承他信唸的弟子!
給了李敬一年的觀察期,足夠了。
齊弘的心中想法,李敬自然是不知,他聽到齊弘的話之後,心中就在不停地思量,權衡利弊。
拜齊弘為師?
這更是他冇想過的事情,但是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機會!
從此以後自己就能名正言順的讀書修行,自己擁有的儒聖書房這件事也能完美的藏起,不會被人懷疑。
儘管自己不想放棄武道,但眼下修行儒道確實是重中之重,不然回頭真的被妖火燒死了實在是太虧了啊!
而且因為自己體內的浩然正氣在斬殺張虎山時已經耗儘,齊弘並未發現過自己修煉過浩然正氣,認為自己還是個白板!
“李敬,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等了一會兒,齊弘見李敬一直冇有反應,睜開眼睛,緩緩的問道。
他倒是真有些擔心李敬癡迷武道,不肯轉修儒道。
李敬猶猶豫豫的說道:“齊大儒,我隻是覺得一年的時間纔開竅,實在是太久了些,我體內這妖火旺盛,還不知道哪天就燒死我了。”
李敬說的也是老實話,如果冇有儒聖書房的幫助,他根本等不了一年。
當然,他並不是老實人。
齊弘大儒搖了搖頭,哈哈笑道:“傻小子,讀書不比習武那般簡單,讀書一年能到九品開竅境界已是翹楚之才了,難道你想半年?三個月?”
李敬繼續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三個月也太久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初生牛犢,不知天高地厚啊!”
齊弘大儒放聲大笑,然後問道:“那你覺得自己多久可以開竅?”
李敬揚起頭,看了看窗外的月光,笑道:“天亮前,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