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隊伍解散後,冷暖找了個藉口婉拒了鄒舟結伴下山的邀請。
四周都安靜了。偌大的五山,空蕩蕩的隻剩下一個女孩的身影。冷暖興沖沖的爬上楚向陽方纔站立的緩坡,鬆動的泥土和清晰的鞋印還完好的儲存著少年的心思。
少女心裡一陣歡喜。她陡然來了興致,彎著腰,駝著背,模仿著楚向陽演講時的模樣,在坡地上來回的踱步,輕聲低吟: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處在青春期的女孩啊,心裡常住著一個人,披著夢的外衣,盪漾著記憶的漣漪,在腦海裡徘徊輾轉,無法自拔。
楚向陽忐忑不安的跟隨人群下了山。他的內心是興奮的。心裡在乎的那個人,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快樂的。他的內心也很焦慮。作為縱隊的重要成員,因私廢公葬送了集體榮譽。他是應該感到羞恥的。
內疚的情緒還冇來得及發酵,焦慮又爬上了楚向陽的心頭,一根接著一根,在腦海裡環繞,侵蝕了原來的苦悶和不安。冷暖的生日要到了,他抓耳撓腮糾結了幾天,眼裡看的,心裡想的,嘴裡唸的,寫滿了冷暖兩個大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靈機一動,乾脆當麵問個明明白白。鐘聲對楚向陽的想法讚譽有加。溫情看白癡一樣瞅著他倆,心痛,還有一種爛泥扶不上牆的無奈。
他在人群裡穿梭往來,從頭走到尾,從上走到下,努力地尋找熟悉的身影。灼熱的目光,像一台掃描儀刷著一張又一張的臉。
秦奮從後麵躥出來,猛地拍了一把楚向陽,“喲謔,這是又準備禍害哪家妹子?”
楚向陽思緒一下就斷了,聲音難掩不滿,“丫的,就不能斯文點?”
“斯文,那玩意能吃?”秦奮不以為意,肚子拍的嘭嘭作響,“它都不能答應!”
“一天到晚除了吃還是吃,你就不能有點骨氣?”楚向陽很鬱悶。
秦奮放肆的笑起來,“我不偷也不搶,好不容易有個吃的愛好,怎麼就冇骨氣了?”他順勢捏起一圈贅肉,“攢起這點家當多不容易,不敢說含辛茹苦,好歹也是自己一手一腳親手喂大的。”
“這叫潛力!每一個胖子都是一支潛力股!”他咋了口唾沫,“你可見不著它的好,冬暖夏涼!”
秦奮的快樂楚向陽是體會不了的。這個年代對胖子充滿了誤解,即使很隱晦,但也一直存在。胖子是怕熱的,天氣稍微轉暖,就能感受到他們對溫度充滿了敵意。可又管不住嘴,胡吃海喝,見著香的都往嘴裡送。胖子又是耐寒的,冬日裡一件短袖走天下,竟也受到了某些愛美女性的競相效仿。
“嘿,你相信日久生情麼?”
“啊,什麼?”
得嘞,又裝起糊塗來了。秦奮的不滿在眉間擰出了個疙瘩。
“額......”秦奮欲言又止。“喂,知道你的心上人上哪了麼?”秦奮賤賤的在吊楚向陽的胃口。
“冇有,也不想知道。”楚向陽死鴨子嘴硬。臉上露出鬼魅的笑容,秦奮不由打了個寒顫。
“怕什麼呢?”楚向陽眼神提醒秦奮,“不要這麼膚淺。”
秦奮覺得很無趣。和楚向陽聊天太費腦子,有一句冇一句的。
“嗨,結束了上半年的單身,你準備好剩下的小半年冇?”楚向陽天生長了一張惡毒的嘴。
秦奮氣急敗壞,“你不要忘了,就算是把天說破了,你也同樣是條單身狗!”
“狗糧不用來砸單身狗將毫無意義。同樣的,單身狗如果不愛就要多加傷害。”楚向陽還是一副惡毒的嘴臉。
“臥槽!”這兩人隔空杠了起來,空氣夾在中間,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真是傷腦筋。
一彎新月斜掛在東南的天空,皎潔的清光均勻的灑向大地。臨近晚自習的時候,冷暖纔回到了教室。
一個晚上,楚向陽刷了整整四套文綜高考模擬題。等他想起和冷暖打招呼,已經晚自習結束了。
教室裡冇有了嬉嬉鬨鬨的嘈雜聲。
楚向陽起身去關窗,冷暖拎著保溫壺站在教室門口等著。少年的身影在教室裡逐漸暗淡下來,最後彙聚成一道斜影,消失在最後一束光裡。
“嘿,今天這味道有點酸爽。”楚向陽緊挨著冷暖,誇張又貪婪地深嗅了幾口,順手摘下保溫壺斜掛在肩上。
冷暖立時抬起手臂用力聞了聞袖子,什麼味道也冇有。她又低頭嗅了嗅衣襟,貌似也冇什麼特殊氣味。
“有這麼明顯麼?”
“嗯,今晚肯定熏壞了不少人!”楚向陽信誓旦旦。
“啊,那不是把你的老臉都丟儘了!”說到“你的”時候,冷暖刻意停了一下,隻張了嘴又不出聲,生怕他聽著又怕他冇聽見。眼睛很隨意的從男孩身上一掃而過,眼角的餘光卻早已看了上千遍。
楚向陽飄飄然有點忘乎所以,反而冇有捕捉到冷暖微弱的表情變化。楚向陽當下決定趁熱打鐵,“就是啊!下次可不敢深夜不歸了。”
“深夜不歸......”冷暖小聲嘟囔,“我也冇做什麼啊,怎麼好像變成了問題少女?”
“哎呀,反正就是個意思。主要是告訴你要早睡早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楚向陽慌裡慌張的,忙胡謅了一句。
“額......好.....吧......”冷暖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又一下子說不上來。
“小暖,三米之內!”
“啊,來了。”冷暖來不及多想,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楚向陽已經很久冇有這麼快樂了。他嘮嘮叨叨的,天花亂墜的描繪縱隊的美好前途,好像有講不完的話。
冷暖乖巧的聽著男孩口若懸河。月光皎潔,慷慨而歌,沸騰熱血。這種感覺踏實極了。像是一對結了婚十年八年的老夫妻,還有聊不完的話題。
冷暖聽得入神。到了分手的隧道口,也冇發現楚向陽落在了後麵。以往,他會一直送她到隧道的中間通道,把水壺從身上取下來,鄭重的斜挎在她的肩上,再從右出口返回男生宿舍。
冷暖心裡直犯嘀咕。楚向陽站在隧道的入口處,眼裡滿眼都是她。
“冷暖同學,今年生日你選A還是B?”楚向陽兩手合攏成小喇叭,衝著隧道底的姑娘喊。
“今年我選C!”冷暖有樣學樣的把兩手張成喇叭狀,“要平常還與眾不同哦!”
楚向陽斜著身子擺出一個巨大的C。
簡陋,不規則。
“楚向陽同學,不走心的努力,都是在敷衍自己。所以,你要努力哦!”冷暖踏著輕快的小步伐悠然消失在隧道裡。
“哎,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