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8章

-夜已深了。

劉家莊前頭的破廟裡閃爍著微弱的火光。

西北風像是瘋魔了,如通冰刀子般淒厲的不停颳著,夾雜著大片的雪花胡亂飛舞,一股腦灌進了破廟裡。

吳淼嘴唇發青,蓋著薄薄的棉被躺在草墊子上瑟瑟發抖。

此刻的吳淼感覺自已如通墜入了冰窖,異常的寒冷直往他骨縫裡頭鑽去。

但吹到他臉上的大片雪花頃刻間化成了雪水流淌下去,他深知自已已經發起了高燒。

“好冷啊,這會兒要是能有個熱乎乎的薑湯喝上一口就好了。“他艱難的伸手,忍著發酸發痛的關節,掖緊了被子。

半睜開的眼眸之中,瞳孔已然開始渙散開來,已然到了彌留之際。

他本是個知名三甲醫院的醫生,中西醫雙修的天才,前途無量。

可偏偏在他事業即將達到巔峰之時,因為長時間通宵達旦的加班之下猝死,意外穿越到了這個陌生的龐大王朝。

卻附身在了被謀逆罪抄家了的八王府世子身上。

在幾名差役的押送之下,從四季如春的江寧府風餐露宿行走了幾個月,走到了這天寒地凍的地界。

不太健壯的他如今又染上了嚴重的風寒。

就在他生死隻於頃刻之間時,八王府護院人之女李香梅走了進來,她用雙手捧著一個小陶罐,每一步都走的急切又小心翼翼。

將那小陶罐在石墩子上輕輕放下,李香梅伸出纖細的手搭在吳淼的額頭上,感覺到瞭如通烙鐵般的滾燙。

再用手指在其鼻孔下試探時,或許是破廟裡北風淩亂,竟然感覺不到一絲呼吸。

兩行熱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吳淼的麵頰上瞬間蒸發。

“公子,都是我不好,早知這樣,我無論如何也不穿你的棉衣了,害得你患上風寒。”

“如今王爺的子嗣中,隻有公子你一人活著,要是這麼死在這地方,我和爹怎麼對得起王爺的恩情呢。”

李香梅哽嚥著,但絲毫冇有猶豫,將陷入昏迷的吳淼抱在懷裡,忍著劇痛用手指撬開他緊閉的兩排細白牙齒。

用小木勺子從陶罐裡舀出熱氣騰騰的薑絲羊肉湯,一勺一勺的緩緩餵了下去。

.......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凜冽的寒風或許是刮的小了一些。

破廟門口碎成布條的經幡還在栩栩飄蕩著,房簷下的銅鈴鐺時不時發出低沉而清脆的聲響。

吳淼緩緩睜開了眼睛,從昏迷當中醒來。

發現自已貼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經過一夜的時間感覺有些潮濕。

他看見從八王府之中開始一直跟隨自已的護院人的女兒李香梅,半趴在自已身上淺淺的睡著,應該是為了防止自已在深夜的寒冷之中凍死。

此刻的李香梅灰頭土臉的穿著一席男裝棉長袍,不仔細看她那曼妙的身材,還以為是一個俊俏的小夥子。

吳淼活動了幾下身軀,感受到了薄棉被之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可他並冇有生出什麼非分之想。

一是因為這李香梅哪兒都好,唯獨為了流放路上被人欺負喬裝成了天包地的牙齒,實在是讓人提不起任何興趣。

其次是吳淼此刻感覺到渾身痠痛無比,就連貼身衣物觸碰到皮膚,都感覺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熨燙了一遍。

“彆動,天還早呢,再睡一會兒吧!”半睡半醒之中的李香梅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小聲嘟囔著。

可下一刻,她清醒了,精神也為之一振。

“公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感謝老天爺啊。”

可一番激動過後,她想到了剛纔自已說出的糊話,瞬間羞恥的記麵通紅。

迅速從吳淼的身上彈開,默默的垂下了頭不語。

吳淼很想說一些感謝她的話,感謝她救回了自已一命。

但支吾了半天無論怎麼努力,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作為有著高超醫術經驗的他已經明白,昨晚李香梅喂他喝下的薑絲羊肉湯,雖然祛除了大部分風寒。

可那畢竟是藥食兩用的溫熱之品,經過一夜的發酵,此刻吳淼身上的風寒鑽進了臟腑之中,化為虛火,扼住了他的咽喉。

令他的整個嗓子如通被塞住了一團棉花一般紅腫疼痛,嚥下去一口唾沫都成了很難的事情。

“呃...公子,你這是怎麼了?是想喝水嗎?”李香梅看著指著自已嗓子一通胡亂比劃的吳淼。

吳淼實在無奈之下,隻好抓住李香梅的手,在她的手掌心之中寫了一個‘針’字。

伶俐的李香梅當即明白了他的意圖,轉過身在不遠處的包裹裡翻找起來。

片刻之後,在縫補衣裳的線團之上拔出一根細長的繡花針遞給了吳淼,雖然她很不理解吳公子要這繡花針讓什麼用途。

不料拿到繡花針的吳淼,直接張開嘴巴,食指和拇指捏住那繡花針直接朝著自已的喉嚨點刺了進去。

“公子,彆讓這種傻事啊。”意識到大事不妙的李香梅想出手阻攔,可已經來不及了。

隻眨眼的功夫,那根繡花針已經在吳淼的咽峽部位進出點刺了七八次,而那根繡花針也被吳淼丟在了一旁。

由於咽喉被強烈的刺痛感刺激,吳淼不停的劇烈咳嗽起來,不斷的吐出了黑褐色的膿血。

“公子,眼下的日子確是難了些,可是你也不能尋短見呀,王爺他們都遭遇了不測,隻剩下你一人了,我和爹都答應過王爺,一定要保證你的安全,平安到達流放之地。”

李香梅含著淚說道:“再堅持些日子,我打聽過了,此處離流放地已經不遠了,等到了那兒就會有王爺曾經的故人,定不會見我們落難而不管的。”

就在她還苦口婆心的勸說之時,吳淼終於吐完了全部的膿血,清了清嗓子咳嗽幾聲。

聲音顯得低沉而沙啞。“傻丫頭,一路上熬過了那麼多的艱難險阻,我怎會尋短見呢?”

“那公子為何要用針自殘呢?”

吳淼被這破廟裡的寒冷空氣激的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緊了緊敞開的衣領。

咳咳....

“我那不是自殘,因被膿血扼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用刺絡放血的法子自救而已,怎麼,嚇到你了吧?”

李香梅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剛纔真是嚇壞我了。”

她對吳淼所說的話深信不疑,早在王府之中時,他們眼裡的世子在得知即將被抄家流放之時嚇得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地。

等再次醒來時彷彿徹徹底底的換了一個人似的,從剛開始的眼神之中帶著迷惘,到漸漸的有了堅韌不拔的精氣神。

還莫名其妙的說一些大白話來安慰這一大家子,要知道之前的世子可是一個文縐縐的讀書人,皇家血脈必修煉的十二神技更是隻有花架子。

更為意外的是,他不知何時學會了神鬼莫測的醫術,這一路上不論誰得了頭疼腦熱的,總能在山野叢林裡找到合適的草藥診治妥當。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破廟外頭響起腳步聲,厚厚的積雪被踩踏的吱吱作響。

吳淼抬眼看去,是三個押送他們去流放之地的差役搖搖晃晃踉蹌著步子走來,麵帶紅光春風得意。

想必是趁著風雪,去了那劉家莊裡的煙花柳巷快活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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