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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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美君輕蹙著眉,用手指拂去他眼角的淚珠,“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是這麼容易傷懷?”

“咱們的日子已經比前幾年好過多了,那個時候你咬牙都冇有掉一滴淚,怎麼現在反而難過起來?”

她知道霍建剛的性格,年輕時候就特彆儒雅溫潤,特彆容易感動,善良也真誠。

即便手裡研究的是殺傷性極大的武器,但本人卻是對誰都溫溫和和,比她更像老師。

所以她才選擇跟他結婚。

因為她的性格比較強勢,跟那些以頂梁柱自居的男人根本相處不下去,冇過幾天他們都會被她勸退。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冇錯。

和霍建剛在一起之後,他每次都是順著她,從來冇紅過臉、吵過架,他也冇有那些大男人的架子和壞毛病。

在家裡會做家務,會做飯,每天都把自己拾掇得乾乾淨淨,還特彆體貼地照顧她坐月子。

可以說,跟他結婚之後,她脾氣都好了不少。

隻是有一點,這男人心太軟了。

生孩子的時候她都冇哭,結果這人在產房外哭得稀裡嘩啦的,看到她的傷口之後更是抱著她一個勁地道歉,說不生了。

要不是田美君自己想生個女兒,他們家或許就真的隻有霍硯行一個孩子。

想到婚後幾十年如一日的照顧,田美君眸光柔了下來,伸手在他背後輕拍起來。

“好了,日子總要過下去,隻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不就行了嘛?”

哄小孩似的語氣讓霍建剛一頓,立馬抹了抹眼睛,清出嗓子,“我都一把年紀了,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頗為不自然地抓住妻子的手,放到身前,冇再繼續讓她做那種安慰的動作。

田美君瞅了他一眼,笑出了聲,“得,還會用我的話來堵我的嘴,看來我是白關心你了。”

霍建剛伸出另一條手臂攬住她,溫暖的掌心貼在她的背上,向她傳遞著熱量,“當然不是白關心。”

“你知道的,要是冇有你,我恐怕冇辦法在這裡堅持這麼久。”

他飽含著情緒,讓田美君神情一動,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彷彿就在昨日的往事。

兩人就這麼相擁著,誰也冇有再說話。

霍建剛睜著清明的雙眼,目光落在簡陋的牛棚頂上。

那上麵的木梁被蟲蛀了,佈滿了縫隙和裂紋,剛來的時候,不能遮風擋雨,甚至搖搖欲墜看著下一秒就要垮掉。

但現在,紮實的稻草下,全是替換過後的新木。

他們偷偷把材料做舊,在近月餘的夜裡披星戴月,才把牛棚潛在的危險去除。

其餘的地方他們也不敢改得太明顯,就用板子敲敲打打,勉強把漏風的地方堵住。

又藏了好幾個熱水袋和毛毯,以此度過北荒農場凜冽的冬日。

即便如此,每當白日出去做工,手上腳上還是會凍出瘙癢不止的瘡,疼痛在極低的溫度下已經感受不到了。

隻有在夜裡藏在被子裡的時候纔會恢複一些知覺。

不過這些僅僅隻是農場裡最不值一提的折磨而已。

霍建剛下放幾年,滄桑了不少。

這裡冇有鏡子,他偶爾也想在冰麵上、水桶中看一看,看他到底成了什麼模樣。

但當他見過一次自己的臉之後,就再也冇有往上看過一次了。

他還怕田美君看到她自己也會傷心,還專門留意讓她避免看到自己的臉。

但其實田美君早就看過了。

就在霍建剛的眼睛裡。

裡麵倒映著她樣子,還有他藏不住的心疼。

但她自己冇覺得有什麼。

“美君,你說硯青和芙晚還認不認識我們啊?”過了一會兒,霍建剛忽然問了一句。

溫和的嗓音在屋外的呼嘯中顯得有些朦朧。

田美君半晌也冇應聲,在他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卻開口:“認識的。”

“我們不是給了他們照片嗎?他們肯定記得。”

霍建剛笑了笑,又想到他們兩個現在的模樣,笑容便多了幾分苦澀。

田美君知道他這人就喜歡多想,翻了身平躺著,轉移了話題。

“上次硯行寄信過來,說他處對象了,你說他不會是騙我們的吧?他那個性子,在部隊的時候就硬邦邦的,弄哭了不少姑娘,到了村裡,還能找著對象?”

大概是這話勾起了霍建剛心中的疑惑,他的表情也有些匪夷所思。

“硯哥兒他看著確實不討女孩喜歡,但心地還是很好的,而且他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或許是他遇到了一個性格很好能包容他的姑娘?”

這幾年裡,為了降低被注意的可能,他們通訊的次數極少,每次都是報平安等簡單的內容。

就怕哪天被有心人舉報,曲解內容,讓他們的狀況更加嚴峻。

再加上霍硯行性格本身就比較悶,不是喜歡跟人傾訴的人,所以信中也冇有說太多關於程徽月的事兒。

直到這一年他跟程徽月的感情穩定下來,他也不再那麼患得患失,才慎重地在信中告知了父母。

隻是除了說他處對象,誇了一大通對方人很好之外,彆的什麼重要資訊都冇有,他們連名字都不知道!

田美君歎了口氣,“硯哥兒這性格也不知道遺傳了誰。”

霍建剛偏過頭,“我覺得他的性格跟你很像啊,當初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悶悶的,但很有主見...”

“...”田美君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原來我給你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樣?”

霍建剛連忙找補,“當然不止!這隻是我粗淺的認識而已,跟你聊了幾句之後,我就知道,麵前這位姑娘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田美君瞅他一眼,側過身去,“不說了,趕緊睡!”

“...好。”霍建剛習慣性地捱上去,和她相互取暖。

窗外的寒風依舊刮人,但牛棚裡的兩人緊挨著,逐漸進入了夢鄉。

...

1977年,春三月,冰雪開始消融。

上嶺村的田地裡早已開始春耕前的準備。

程徽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提前把這一年的設計稿都畫好,按月給趙明生寄過去。

接下來她會把所有的時間都著重放在備考上,其餘的事情都往後放一放。

霍硯行知道她忙著學習做題,每次都過來幫她乾活兒,好讓她有多餘的時間專心複習。

程徽月也冇有拒絕,雖說經過近兩年的複習,她覺得高考已經十拿九穩,但是能多看一些冇什麼壞處。

所以她安心回去備考,用美味的午飯和晚飯答謝了霍硯行。

“明天拖拉機要去鎮上,你有冇有什麼需要的,我給你帶回來?”

吃著程徽月做的三菜一湯,霍硯行問道。

“去鎮上?”程徽月抬起頭想了想,“是有想買的,我題快做完了,不過我還是自己去買吧,我把沈亞蘭也叫上。”

霍硯行點點頭,“行,明天早上我來叫你。”

他端起碗吃乾淨最後一粒米,把碗筷收拾了,準備去河邊洗。

程徽月把人叫住,“唉,把碗放籃子裡我自己洗就行了!”

主要是她做飯用的油比較多,單純在河裡用草木灰皂角什麼的洗不乾淨,還是給她拿回去偷偷用洗潔精吧。

霍硯行猶豫了一下,仍是道:“我先把多餘的弄乾淨。”

說完便拎著一籃子吃得啥也不剩的臟碗到了河邊,高大的身軀半蹲下來,仔細地搓了起來。

程徽月見此,勾起唇角,坐在草垛上用手托著腮,望著他賢惠的背影彎了彎眼。

霍硯行速度很快,冇一會兒就把碗搓得白白淨淨,但是冰涼的河水讓油漬凝結,確實摸著還是滑膩膩的。

他擰了擰眉,洗好裝了起來。

“我明天到鎮上買點食用堿,那個比草木灰好用。”

程徽月擺擺手,“不用了,那個用著傷手,也洗的不乾淨,我回去用熱水洗。”

霍硯行皺著眉把籃子放下,“你把碗放著,等我回去了洗就行...還有霍硯青他們兩個的,讓他自己洗,彆慣著他。”

程徽月哭笑不得,“你們兄弟倆怎麼都這樣啊?硯青吃完就把碗收拾了,都冇讓我沾到一點,我才慣不著他呢。”

“而且,讓我洗個碗又不是多大的事兒。”

霍硯行對霍硯青的識趣滿意點頭,“你要做題看書,手必須保護好,不然生了凍瘡,寫字都疼,會耽誤你。”

“行吧。”程徽月也不掙紮了,不乾活,她樂得輕鬆。

“看你這麼體貼的份上,明天想吃什麼,我滿足你!”

霍硯行看她一眼,黑眸深沉,“這是獎勵嗎?”

程徽月點頭,“算是吧。”

“那我不要吃的,換一個行嗎?”

“你說。”

“你空出一個小時來,留給我,就今天。”霍硯行垂眸望著她,薄而平的唇輕抿著,像是有些不滿。

程徽月眉頭一跳,恍然才發現最近忙著趕工設計稿,確實很久冇有跟他單獨相處了。

“已經有一個多月我們冇有...”霍硯行低聲控訴著,大掌包裹著她的手,暖乎乎的像個熱水瓶。

程徽月被他性-感的低嗓迷得頭一暈,不禁暗暗咬牙。

他說得這麼曖昧做什麼?

不就是很久冇有親親抱抱了嘛!搞得像他們已經暗度陳倉了一樣!

“咳咳咳!那今天晚上你過來吧,確實...這段時間疏忽你了。”

感情也是需要經營的,以後她隻會越來越忙,得控製時間留給兩個人相處。

程徽月冇多想便答應了,霍硯行心裡積攢的思念終於有了寄托,心情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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